Netflix全新限定剧《荒境狂途》一开场就让人心惊肉跳。

两名攀岩者咬牙切齿地在峭壁上攀爬，一边骂骂咧咧，一边把岩钉塞进细小的岩缝。风呼啸而过，领攀者一个轻微的失误，就足以让你的肾上腺素飙升。但真正让人冷汗直冒的，是接下来发生的事：一个女孩的尸体突然从悬崖顶端坠落，卡在绑着两名男子的绳索上，将领攀者猛地拽下岩壁，三人像钟摆一样在空中剧烈摆动，唯一的支点只剩下那名底部攀登者。男人们被狠狠撞在峭壁上，随着失控一般剧烈地大声尖叫：“他妈的这是什么鬼？”

时间倒回。《荒境狂途》第一集开场，镜头扫过优胜美地国家公园的入口，大批游客排着长队坐在房车和SUV里，等待护林员收取门票。这一段看似无关紧要的镜头，其实很关键——因为这部六集迷你剧最出色的部分，正是它的背景设定。

本剧由马克·L·史密斯（曾编剧电影《荒野猎人》）和他的女儿艾尔·史密斯共同创作。不仅画面赏心悦目（尽管剧组实地拍摄的是不列颠哥伦比亚省，用来代替优胜美地，但景色依旧令人惊艳），更重要的是，它准确地触摸到了当代美国西部，尤其是国家公园所承载的一种近乎病态的情结。

人们热爱这片土地，但那份热爱的表达方式，往往颇为诡异。有时候，只是成为汗流浃背、喧闹不堪的一周游客；有时候，则是为了“靠近荒野”而甘愿放弃稳定生活、转投那些工资微薄的季节性岗位；有时候，是爬上一座又一座峭壁；而有时候，就像那位神秘坠落的女孩一样，这份热爱可能让人陷入危险——她的死亡，正是本剧整个故事的核心谜团。

埃里克·巴纳饰演的凯尔·特纳，是那种典型的沉默寡言、心事重重的执法者，供职于国家公园管理局下属一个冷门部门——调查服务处。（说起来，编剧对发掘各种稀奇古怪的执法机构，真是乐此不疲。）

这次，他被派去调查那名坠崖女孩的死因，要搞清楚她是怎么在腿部被啃咬、身中一枪的情况下坠落身亡的。和他搭档的是新人护林员纳娅·巴斯克斯，刚从洛杉矶调来，明朗外向、满怀干劲。

保罗·索特是护林员的老大，也是特纳多年的老朋友，常常在他情绪失控时出面打圆场。特纳的前妻吉尔也在剧中出现，两人虽然已经离婚，但因为一段共同的悲痛，关系仍未彻底断裂。还有一位角色是肖恩·马奎尔，前特种兵出身，如今在公园担任野生动物管理官，但实际上更喜欢在野外长时间“消失”，因为他觉得那才是归属。土地在他身上唤起了一些东西——而观众只能慢慢揣测，那到底是好是坏。

史密斯近年来频繁回归美国西部这一题材，以“暴力、无序、拼凑出的家庭”等元素为核心，构建了自己的叙事基底。他上一部《驯荒记》虽然成功营造了19世纪犹他战争时期的血腥苦寒氛围，但整体看起来略显程式化：西部当然很脏，人当然都会死——似乎是在按套路打卡。而相比之下，《荒境狂途》则充满惊喜。

剧中多次有人提到这样一个现实：大多数来优胜美地的游客，只是被困在车里，在有限时间内匆匆一瞥这片广袤之地的冰山一角。特纳说：“那片看不见的地方……那里发生的事情都不一样。”他这次的调查，也正是对那“看不见之地”的一次深入挖掘，而我们也将得以窥见这座国家公园的另一面。

特纳当然骑马。他还强迫巴斯克斯也骑（期间不乏“屁股骑疼了”之类的笑料），两人一边骑马一边追查线索。在调查中，他们接触到一群住在草甸上的非法定居者，一位年迈的嬉皮士女性，是他们的领袖。当她被审问时，言辞犀利、冷峻刻薄，是整个审讯室中令人难忘的存在。一位满头可怖脏辫的白人定居者自称“帕库纳”（“意思是‘山上跳下来的鹿’”），执法人员冷冷回应：“我叫米尔奇，意思是‘我才不在乎’。”

剧中还有许多令人屏息的狭窄矿井场景，也不乏一些美得令人窒息的画面，比如巴斯克斯惊飞了一整群麋鹿的瞬间。

其他角色还包括：钓饵店的季节工、特纳的米沃克族朋友（在公园的公路养护队工作）、以及通过闪回出现的死者母亲——她身患癌症，坐在母女常来的悬崖边上，遥望远方。

正因为《荒境狂途》在细节上不断抛出惊喜，观众倒也能原谅它的主线其实相当套路：死者是一个有问题的21岁金发白人女孩；特纳和他前妻的“心魔”则与一个孩子的暴力死亡有关。特纳作为角色，属于那种“不按规矩出牌”的类型，住在一间堆满未拆箱子的小木屋里，全是因为心理创伤——这些设定在犯罪剧和西部剧里简直就是标配。（同样类型的角色，还出现在《驯荒记》里，由泰勒·基奇饰演的艾萨克，也擅长追踪和射击，也因为失去了孩子而选择隐居荒野。）

创作者马克·L·史密斯说，之所以选择埃里克·巴纳出演特纳，是因为“他擅长用沉默表达”；女儿艾尔·史密斯补充说，“他骑马也好看”。这两点确实都对，但也意味着特纳这个角色可能仍然让人有点难以亲近——他能力超强，品格正直，却几乎从不轻松、不幽默。

不过，当特纳在一场激烈对峙中抓住并威胁马奎尔时，巴纳那种压迫感十足的眼神，令人不寒而栗。当他在调查中找到死者的手机时，他一边狂翻箱子找合适的充电线，一边骂骂咧咧；当他垂降下悬崖查看尸体时，先戴上手套才碰触女孩的身体——两人一同悬在空中，这一细节，简直将角色性格精准刻画得入木三分。

不论剧情是否走向熟悉的套路，巴纳和史密斯都知道如何让你停不下来看下去。

夏天是观光的季节，而一个关于优胜美地的故事，在这个时节，总是恰到好处。

By Rebecca Onion

From SLATE