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华终于不“挥刀”了？

要不是他自己的表态，你可能都不肯相信这是真事：

“我这次写了个喜剧，你们可以从头笑到尾。即使有眼泪，也是笑出来的眼泪。”

他甚至进一步保证：

“没有刀子！全员存活！”

换成别的作家，这大概算不得特别醒目的表态吧？但余华不一样，毕竟他一贯是以“把悲伤留给读者，把欢乐留给自己”著称的。

对于被余华以《活着》为代表的悲剧作品虐惯了的读者来说，这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一份猝不及防的“文学慰藉”了吧？

余华说的是他的最新小说《卢克明的偷偷一笑》。

余华是一位挺有网感的作家，在网络上有着他与莫言的段子，也有他与已故作家史铁生的珍贵友谊，还有《在岛屿读书》的欢声笑语。

不过呢，就他小说家的身份来说，他却是“沉寂”的，距上次的长篇小说《文城》出版后，他已经整整五年没有新作面世了。

幸好，从《文城》的怅然里走出来的我们，终于等到了余华的新消息。

这本12月刚面世的《卢克明的偷偷一笑》，不只是他的回归之作，更揭开了他酝酿多年的“混蛋列传”系列的序幕。

原来人们心目中特别擅长写苦难的余华，早就在心里藏好了一肚子“笑着讲的故事”。

读过的余华小说的书友，恐怕没人有硬气不落泪。

《活着》里的福贵，从挥金如土的富家少爷，到最后只剩一头老牛作伴，父母、妻儿、女婿、外孙一个个离开，他把一生的苦难都嚼碎了咽下去。

《许三观卖血记》里的许三观，为了家人一年年跑去卖血，老得头发花白时想为自己卖一次血，却被血站的人笑着说“你的血没人要了”，那种付出半生却被时代“嫌弃”的悲凉，读着都让人胸口发闷。

《兄弟》里的宋钢，在时代的浪潮里挣扎到最后，留下一句“天翻地覆慨而慷了，我们还是兄弟”就没了踪影……

不过，余华的悲剧并不是为悲而悲，他的作品里，其实一直藏着“笑的影子”。

他写苦难时像个冷静的记录者（“零度写作”曾是先锋潮流），语言毫无华丽的辞藻，也从不煽情，反而更让人共情。而字里行间总透着小人物的狡黠与达观。

福贵牵着老牛耕地时，会把早已死去的亲人的名字一个个喊出来：“家珍啊，凤霞啊，你们慢点走”，仿佛他们都还在身边；

许三观卖血前必喝两大碗凉水“稀释血液”，卖完就去胜利饭店点一碗炒猪肝、二两黄酒，这雷打不动的仪式感，是他对抗残酷生活的小智慧；

就连《兄弟》里的李光头，蹲在厕所偷窥女厕被抓现行，还能当成“英雄事迹”四处说，荒诞里全是活气。（当然，如果你对他点赞，那就是三观不正了。）

就是说，其实余华新作并不是真的彻底翻盘。

说起来，《卢克明的偷偷一笑》的诞生还挺有戏剧性。

余华自己说，最初是《巴黎评论》约他写篇一两万字的短篇，结果一落笔就收不住，故事顺着笔尖蔓延，刚好撞上了他藏在心里多年的“混蛋”题材。

原本的短篇草稿，硬生生长成了一部长篇，还成了“混蛋列传”的开篇。他都调侃，果然“DDL是第一生产力”。

更让人期待的是，这个系列他已经构思好了至少两部续作，而且不是连贯的故事，是各自独立又互相关联的平行叙事。

这还是余华第一次尝试这样的写法，特别值得期待。

你也别被“混蛋列传”这名字误导了，卢克明不是什么离奇的角色，他就像我们身边的某个人。

里写的场景基本上也是你眼熟的：利欲熏心的商人、靠流量博眼球的网红、职场里钩心斗角的上下级、感情里拧巴的男男女女……

余华这次把镜头对准了当下，写的就是现代人在经历的利益漩涡和生存挣扎。

主人公卢克明常把一个词挂在嘴边：“透支”。在他眼里，金钱能透支，爱情能透支，连心底的欲望都能透支。

这大概就是“混蛋”的含义吧。但问题是，这简直是当代人的精准画像。

我们总习惯用一时的快乐掩盖生活的隐患，直到某一天假象被戳破，才惊觉欠下的都要还。

那岂不是……

所以，也别完全听余华的，以为真的纯粹是个让人笑的故事。它无非是没有多少肉体的消灭。

他会让我们笑着笑着，就沉下心来想自己的生活。

就是说，《卢克明的偷偷一笑》也许只是把悲剧的味道换了种口味，也许，这一回是“笑里藏刀”。

据说，他写得节奏飞快，“全程无尿点”，但放心，这并不影响我们慢慢感受和思考。

余华出生于1960年，一个已经65岁的作家，还能精准抓住当代痛点，用全新的风格讲我们的故事，这本身就是文学的魅力。

要知道，能笑着读余华，不用提前备好纸巾，这样的机会真的太难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