潮新闻客户端 陈叶雨 郭楠 记者 马黎

“跳进又跳出，两天紧张的训练提升，结束了，累趴了，但带劲的很。”

“紧张的排练刚歇会，无缝衔接又跳上[呲牙]还有两天的训练，赶紧睡觉，还要早起哈哈哈……打鸡血一样，晚安。”

过去三四年，陈辉玲发的朋友圈加起来，也没这个8月多。

熟悉她的老姐妹说：终于发朋友圈了。

“老”，不是说年龄，指的是她此前40年的经历——浙江小百花越剧团原生代演员陈辉玲，很多人心里无法取代的“琬妹”和“红娘”，和茅威涛在舞台上是多年的黄金CP。

《西厢记》饰演红娘

《西厢记》饰演红娘

《陆游与唐琬》饰演唐琬

很少表达，不太采访，只在舞台上出现的“贝贝”（戏迷取的昵称），最近几个月的状态，用好友的话：怕你唱着唱着忽然欢乐地跳起来了。

“跳了两天舞才看到（这段视频），又把我带入了汪汪的状态[流泪]真是跳进跳出[捂脸]。”

学了2年尊巴（一种结合了拉丁和国际音乐曲风的节奏性舞蹈），陈辉玲沉浸其中。上一秒还在跳舞，有时候还要去追星，下一秒就眼泪汪汪。她说自己一秒切换。

跳尊巴的陈辉玲

跳尊巴的陈辉玲（一排右二）和队友

陈辉玲退休后的日常

“终于掀起了盖头……一个多月的排练创作，每天念念叨叨，反反复复，还神经兮兮，但真是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快乐！”

“从未有过”，因为它：小剧场越剧《春花暮成雪》。

这部戏将在9月13日至15日在杭州西溪天堂艺术中心首演，由允中也文化传媒（杭州）有限公司出品，编剧谢艳春执笔，青年导演胡家伟执导，作曲徐志远、唱腔设计李燕华、舞美设计倪放、灯光设计陈晓东、服装设计王笠君、化妆设计董燕、音响设计冯锡忠

小剧场，是陈辉玲40年来的第一次，也是她和另外两位“老姐妹”的第一次——洪瑛、朱丹萍，同为浙江小百花越剧团演员、国家一级演员，退休后，三人在这部新戏里再次合作，三个旦角一台戏——在她们的舞台生涯中也从未有过。

退休后迎来了第一次，也让三人的“精神状态”出现了以下模式：

聊起刚刚发布的演出海报——“把我们磨得很光”；互相推荐护肤品——“脸像灯泡一样亮”。话头密集，自黑。凌晨三点在微信群里讨论表演；半夜浇花，陈辉玲对着花花草草念：起床了，吃饭了。这是剧中“媳妇”的台词，她的“大先生”在空气里，一直没有出现。

出品人这样评价这个剧组：心平气和，热闹非凡。

不止是三个女人，其实是五个女人。《春花暮成雪》内部试演结束后，我们见到了五位主创——编剧谢艳春，三位主演，以及唱腔设计李燕华。

【1】

《春花暮成雪》是谢艳春七年前的冬天写的剧本。那时，她刚来杭州，看了许多20世纪初文人的家庭和情感生活资料，为新旧社会转换中几代女性经历的阵痛而难过，想为她们写一出戏。剧本写完一直搁置着，直到今年重生了。

出品方的剧情介绍是这样的：“该剧以一个女人一生的故事为主线，她想叩开新世界的门，脚步却如此笨拙；她想回到过去的生活，却发现再也回不去了。她的一生，一直在等，等待幸福的赐予，等待些微的温情，等待心愿的归属。直到生命尽头，才呐喊出深埋于心底的最强音。那新旧交替间绽放的亮光，在面对死亡时，终于照亮她的灵魂。”

似乎是一部心理剧。

陈辉玲师从吕瑞英，表演灵动细腻，但过去很少在镜头前表达。这天采访，却“说个不停”，李燕华在一旁看着，忽然转头和记者说：“从来没看过她这个样子。”

陈辉玲的“从来没有”，一来跟这两年跳尊巴的生活状态有关，“太快乐了”。二来跟这部戏里人物形象的“新”有关。“媳妇”和她饰演过的角色不太一样，台词密集，心理状态复杂，一开始排，嘴巴都“打结”了。

有次看完排练，在一旁默默观察的李燕华说：“一贯的好，但还是在你们自己的舒适圈里。”

每个动作，不必精心设计，这是肢体记忆，却也是枷锁。如何在跟观众不到一米距离的小剧场中跳出行当，而不只是在旦角这个行当里演得好，这是三位演员想的最多的事。

剧照

洪瑛师从王文娟，在闺门旦、青衣、正旦、老旦角色上都有精彩塑造，擅长把握人物丰富的心理活动。她也感觉到，自己和陈辉玲的对手戏需要的不是磨合，而是思考。此前，她们在《五女拜寿》《陆游与唐琬》《藏书之家》等小百花经典作品中多次合作，早已默契，一人做出动作，眼神流转，另一人就能自然地接上。排练时一切都很“顺”，即便今明两天演的有差异，但怎样都是舒服的。然而，舒服只是一重标准，什么是真正的“好”，洪瑛和陈辉玲有自己的判断。她们根据情绪、情节以及与观众的观演关系，强化了对表演的细节设计，并把它们固定下来。比如，念白时该朝向观众还是对手演员，转身时向右还是向左。说到这里，陈辉玲提醒洪瑛：“我一会儿有几个点要跟你说，还能够再调节。”

剧照

朱丹萍面临的挑战与她们有些不同。

见过朱丹萍的人，几乎都是同样反应：退休了？不可能吧，明明少女一枚。灵动，热情，反应快，除了演戏，朱丹萍还常常兼任小百花很多活动的主持人。但是，她的舞台生涯里，还没有自己的原创角色。

“我是颜控，谁美我喜欢谁的戏。能在那么多美的人里演她们演过的戏，已经很快乐。”一贯的活泼。

所以，这是她的一个原创角色：女学生，一个果敢、刚毅，象征新世界的女性，而在过去，朱丹萍熟悉的是经典的“才子佳人”“古典美人”。两种模式在她的表演中打架了。

“丹萍老师，你可不能这么演。”

第一次对词，27岁的导演胡家伟“吓了一跳”。

女学生有一句唱词“冲破黑暗”，唱的时候，朱丹萍始终没法走出现代的、进步的步伐，坚持很“顺”地走小碎步。看完第一次联排，编剧谢艳春头大：“丹萍呐，你这个人物跑偏了呀！”

过去，朱丹萍很少有深层次的哭戏，最后几天排练，陈辉玲看见她趴在台上收不住地抽泣。灯光已经暗下来，她还在哭，朱丹萍自己也吓了一跳：“没想到会这么难受，我已经拼命在控制了，怕脸哭花会很丑。”

剧照

【2】

《春花暮成雪》是一出小剧场戏剧。提起“小剧场”，观众更熟悉的是话剧，第一印象或许是“实验性”。但这些年，小剧场戏曲已经不是新鲜事，实验和先锋也早就不是它的标签，情感表达与心理化的表演，是小剧场的另一种表情。小，重构了剧场的观演关系，也更考验主创的基本功和艺术领悟力。

谢艳春在构思剧本时，就想到了传统戏曲最早的表演形式：很少的人员，很小的班底，高度集中在几个甚至一个角色的人物塑造上。她认为，小剧场戏曲是对传统的回归。对主创团队来说，小剧场的舞台设计也是区别于大舞台的另一种模式。胡家伟在导演手记中写：“小剧场戏剧的场比较聚拢，音乐也不适宜过于发散扩大，……人物妆造不易零碎繁杂，这也由剧作结构决定了它的设计走向。”

三个女人一台戏，连服装也是一穿到底，中途不换装，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考验了演员的表演，没有外力可以借助。

剧照

陈辉玲在剧中有一个动作，高兴地转圈，却没站稳，这是她自己的理解，生活化的呈现，没有刻意借助行当与身段，“因为媳妇裹着小脚。”

洪瑛说：“跟观众这么近的距离，不需要放大（声音和动作），而是要用心去勾他们的心。”

小剧场的特性与越剧以细腻的情感和唱段见长的特点不谋而合。李燕华一人包揽唱腔设计、主胡，以及主题歌的作曲演唱。“唱腔设计的难度在于，要敏锐地察觉到唱词内容在形象刻画上的双重性，和情绪表达上的双重性。每一位创作者都要像演员那样走进角色，不要为唱而唱，为设计而设计。”

排练时，她有一句金句，三个主演印象很深：“储备源于自觉，自觉源于热爱。”

“转载请注明出处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