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年前,有一部现象级的大热电视连续剧《我的前半生》,在剧中饰演“前夫哥”的雷佳音,凭借这个原本并不讨喜的角色,深入人心,成功跻身一线的当红演员。此后,片约不断,好戏连连,这些年着实火了一把,演艺事业也上了一个新台阶。
无独有偶,在兰陵笑笑生的这部《金瓶梅词话》里面,也有这么一位倒霉的“前夫哥”——花子虚,他是西门庆后娶的第六房小妾——六娘李瓶儿死去的前夫。
花子虚在小说中第一次提起,是在小说的第10回“武二充配孟州道,妻妾宴赏芙蓉亭”。西门庆勾结官府把武松充配到千里之外的孟州道之后,自以为心头大患已经除掉,便收拾打扫宅中的后花园,在芙蓉亭和吴月娘、李娇儿、孟玉楼、孙雪娥、潘金莲在芙蓉亭上饮酒作乐。
其间,花子虚的浑家(老婆)李瓶儿打发了一个小厮和一个丫鬟前来送礼,通过西门庆和吴月娘的对话,我们知道西门庆口中的这位邻居——“花二哥”花子虚,真是艳福不浅,新近娶了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李瓶儿还不到两年的光景,不过更让西门庆心生艳羡的是,这位李瓶儿“晚嫁花家子虚,带了一份好好钱来。”
西门庆和一帮狐朋狗友应伯爵、谢希大、祝日念、孙寡嘴、吴典恩、云里手、常时节、卜志道、白来抢结了个兄弟会的组织,经常在一起寻欢作乐,喝喝花酒,逛个妓院之类的。
后来,卜志道死了,他们就吸收花子虚递补进了这个兄弟会,花子虚和西门庆这些人成天称兄道弟地在一起玩耍。
西门庆等“众人见花子虚乃是内臣家(花子虚死去的叔叔是花太监)勤儿(不务正业的浪荡子弟),都乱撮合他在妓院中请妓女,整三五夜不归家。”
花子虚本就是浮浪子弟,跟着西门庆这帮狐朋狗友之后,更加变本加厉地经常流连在清河县的红灯区——勾栏瓦肆的妓院里,他在勾栏还有一位相好的粉头妓女吴银儿。
至于花子虚是怎么成为“前夫哥”的,这事就有些说来话长了。
原来死掉的花太监有四个侄儿:花子由、花子光、花子华,花子虚排行第二,所以西门庆有时候尊称他一声“花二哥”。
花太监跟着花子虚、李瓶儿夫妇生活在一起,其死后的家财自然被花子虚所占,花大、花三、花四这几兄弟只分了些床帐之类的东西,没有得到一分银子,为此忿忿不平。
于是这花家几兄弟便在东京开封府递了个状子,上面批下来着落清河县抓人。那一天,兄弟会的成员常时节邀了西门庆、花子虚、应伯爵等人在妓院的粉头郑爱香儿那里吃花酒。
吃到热闹处,进来几个公差不由分说就把花子虚拿的去了。把当时不明就里的西门庆等人还吓得够呛,西门庆吓得还跑到他的相好——妓院的粉头李桂姐那里躲了半天,暂避风头。
李瓶儿一个妇道人家碰到这种事情,根本不知如何是好,只得让家中的小厮天福请来邻居西门庆帮忙,打开箱子拿出六十锭大元宝,总共三千两雪花白银,让西门庆到东京找人斡旋此事。
西门庆此前已经和这位花子虚的老婆李瓶儿暗通款曲。什么“朋友妻,不可欺”,在西门庆的词典里是没有这句话的。对西门庆来说,兔子就是要吃窝边草,朋友妻照欺不误。
这一次西门庆自然要为自己的这位新欢出把力,让李瓶儿知道他的手段。在西门庆的活动下,在李瓶儿的那三千两的银子的作用下,所谓“火到猪头烂”,花子虚居然毫发无损地放回来了。
不过,开封府的杨府尹将他放回来的前提条件是:“委官将花太监住宅二所、庄田一处,估价变卖,分给花子由等三人回缴。”
如此一来,花子由人虽然放回来了,但是家财散尽(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李瓶儿偷运到了西门庆家里了),房产、庄田也都变卖掉了。因此不久就大病一场,“因气丧身”。
其间,李瓶儿虽然请了胡太医给花子虚看病,后来怕多花钱,干脆连病也懒得给他看,就只拖着。就这样,一日两,两日三,没过多久,花子虚就呜呼哀哉,断气身亡。亡年只有区区二十四岁。事见《金瓶梅词话》第14回“花子虚因气丧身,李瓶儿送奸赴会”。
算起来,这位“前夫哥”花子虚从上线亮相,到下线领盒饭,前后只不过五回书左右。但花子虚“其人虽已殁”,“阴魂却不散”。此话怎讲,别急,听我慢慢道来。
花子虚死后,李瓶儿最终得偿所愿地嫁给了西门庆,当上了梦寐以求的西门庆家的六娘,尽管这期间也发生了一些波折。李瓶儿嫁给西门庆时带来了一笔丰厚的陪嫁,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,给西门庆这个有限公司注资不少。
再加上后来又给西门庆生了一个宝贝儿子官哥儿。所以在当时,李瓶儿可以说是宠冠西门庆家的众位妻妾,就连潘金莲都吃起了她的醋。
不过乐极生悲,后来潘金莲处处和李瓶儿为难,跟李瓶儿作对,又训练了一只白色的波斯猫将官哥儿成功吓死。
在小说的第59回“西门庆摔死雪狮子,李瓶儿痛哭官哥儿”,官哥儿重病期间,这一日李瓶儿卧在床上,似睡不睡,梦见花子虚从前门外来,身穿白衣,恰似活时一般。
见了李瓶儿,厉声骂道:“泼贼淫妇,你如何抵盗我财物与西门庆?如今我告你去也。”李瓶儿醒来发现原来却是南柯一梦。不觉浑身发冷,毛发皆竖。
后来,李瓶儿也跟自己的前夫花子虚一样很快因气因病丧身。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因果轮回,报应不爽。
李瓶儿病重及死后,作者兰陵笑笑生至少两次写到花子虚的阴魂不散前来纠缠。第一次是在小说的第62回“潘道士解禳祭灯坛,西门庆大哭李瓶儿”。此时,李瓶儿已经病入膏肓,即将油尽灯枯,撒手人寰。
这一日,李瓶儿对西门庆说道:“我要对你说也没与你说:我不知怎的,但没人在房里,心中只害怕,恰似影影绰绰有人在我跟前一般。夜里要便梦见他,恰似好时的拿刀弄杖,和我厮嚷。……”不用说,这里的那个“他”,他和西门庆彼此都心照不宣,就是这位“前夫哥”花子虚。
李瓶儿如果这辈子有什么愧疚对不起的人,恐怕就是他的前夫花子虚了吧。因此,潜意识里面总是在临死之际梦见花子虚前来和她纠缠不清。
到了小说的第71回“李瓶儿何千户家托梦,提刑官引奏朝廷”,此时李瓶儿早已香消玉殒,但仍然托梦到身在东京汴梁的西门庆,对西门庆千叮咛万嘱咐:“我的哥哥,切记休贪夜饮,早早回家。那厮不时伺害于你,千万勿忘奴言,是必记于心者!”这里的“那厮”,自然也是这位“前夫哥”花子虚无疑了。
花子虚看来死不瞑目,阴魂不散,要跟李瓶儿和西门庆杠到底了,否则自己实在死得太憋屈了。
在《金瓶梅词话》的最后一回第100回“韩爱姐湖州寻父,普静师荐拔群鬼”,普静禅师荐拔群鬼,花子虚最后一次出场:
已而又一男,自言:“花子虚,不幸被妻气死。蒙师荐拔,今往东京郑千户家托身为男去也。”
不管如何,作者兰陵笑笑生安排这个“前夫哥”转世投胎为郑千户的儿子,算是给了他一个好的归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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